如何具象一个绝望的牢笼「出走的决心」「杀手热」

之所以把这两部电影放到一起来写，是因为两部片子里都有一只笼中鸟。一个是屈服于世俗的「家具」，一个是受制于权力的「奖杯」。

「出走的决心」不出意料的在简中媒体上再次掀起了性别大战。有的人因为没有看到爽片，给压抑的氛围打了差评。有的人从朴素的道德伦理出发，无法理解李红的行为，打了差评。甚至很多人恐惧于陷入性别之争，转而把矛头指向了婚姻和原生家庭。如此混乱的舆情，暴露了我们在女性平权这条路上依然任重道远。

「杀手热」是一部小成本网大，小说改编。中规中矩，没有实验性的创作，没有视听技巧，全靠演员的演技推进故事。剧本极其的直白好懂，故事完整，逻辑上也没有硬伤。特别适合不带脑子看，挺适合下饭的一部片子。然而这次题材撞上女性的困境，所以还是值得作为从另一个角度思考的范本。

先说回「出走的决心」，我觉得这是近年来性别议题的影片里第一个不搞抽象，不自嗨，不高高在上的。对我而言是挠到了痒处，对大众而言是直接揭开伤疤，让大家看伤口。我一直希望身边的人理解的所谓「父权社会」，就是片子里描述的感受。一种义务、一种伦理、一种道德规训、一种生理本能、一种看不见的内生的观念集合，使得女性的人格无法被正确的表达，从而异化为一件家具，一个子宫的附属品。社会对于女性的要求是既要又要还要，「正常女性」的底线标准要远远高于「正常男性」的天花板。孙大勇不是这个故事的反派，相反他重视家庭的本质，反而收获了很多观众的路人缘。真正的反派，是存在于整个家庭当中的每一个人内心的对于女性的规训。李红的妈妈，李红的女儿，甚至看似无害的徐晓阳都在这个规训当中。所有人形成一个剥削的连锁，把女性困在一个「观念的」牢笼中。女性无法挣脱，只能将这种剥削转移或者继承。社会在这个牢笼之外给了女性很多美好的梦想和自由，但是对于这个牢笼本身，什么都没有改变。

很多人觉得李红是单纯的逃避，不负责任。没错，逃避确实解决不了问题。但是这里也没有人有义务去解决问题，因为问题本来就不在这个小家庭中，问题是整个社会形成的系统性困境。当个体面对无法对抗的灾难，逃避又有什么过错可以被指责呢？这就是片子刻意营造压抑的原因，让人体会到这种无力。不要被束缚在小我当中，在个体之间去寻求答案。不要简单的把丈夫的控制欲、生存的压力、爱情的缺失作为情绪的出口；而是要觉察自己内在的女性刻板印象，以及这种印象如何使全员都成为了被害者。为什么本片不是爽片，因为「出走」从来不是问题的解，而是问题的绝望带来的结束。牢笼依旧在，孙晓雪看懂了一切，却依然要去面对同样的困境。

相比之下「杀手热」更像一部爽片，女主最后得到了自由。兄弟俩把女主物化为了一个象征胜利的「奖杯」，而缺少对「奖杯」的自我意识的觉察。这种傲慢成为了兄弟俩通往地狱的大门。片中着墨不多的母亲，做出了全片中最难被理解的举动。明明有很多处理的方式，但是扣下扳机的那一刻是否暗示着她也在潜意识当中渴望「自由」。本片中男主角的剧情线也十分讽刺，他是失败家庭中出走的那个。表面上是在讨论嫉妒，但是这种嫉妒一样源自于男权的占有欲，物化女性的傲慢。男主和妻子、女主和两兄弟，大家都是刻板印象的受害者。这里的思考告诉我们父权社会不仅伤害女性，男性一样会堕入地狱无法获得幸福。

一个家暴男对着主持人不停的狡辩，自己如何过得不顺利，妻子如何对他冷暴力。记者问：“所以家具有了自我意识让你很困扰是吗？”……“是”。